陈情

16

  叶修睡在熟悉的储藏间里。

  虽然这里早就被陈果打扫的很干净，也不再堆放杂物。但是那种熟悉的昏暗感还是让他一下子就有了种，回到了以前的感觉。

  床很柔软，被子也很厚。老板娘在老训练室边上备了休息室，虽然不怎么正经，该有的还是会有。叶修闻着被褥干净的味道，全身烧的有些酸疼，意识也朦朦胧胧。

  他总觉得睡一觉就好了，然后就一直在梦到一些奇怪地东西。

  比如，他梦到周泽楷了。

  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梦到他，但是他就是看到他和自己站在一起，离的很近，面对面眼神深邃的盯着自己。

  他们应该是站在一处不知名的小岛上，打量一下，还颇有点像是《荒地求生》的场景。只是周泽楷的眼神太令人不安了，像是有千言万语要告诉他，但是苦于心中的犹豫，始终说不出口。

  叶修突然若有所感，被他看得心里都有点紧张了。

  周泽楷走过来，伸出手，突然触碰了他的肩膀。

  周泽楷：“前辈……我……”

  手掌心传来的温度，隔着衣料燃烧了他全身。叶修轻吸了一口气，顿时有些明白了他要说什么，心跳漏了一拍，和梦里的周泽楷直接的对视，有些紧张道：“小周，你……”

  周泽楷神情看着他：“前辈，我不姓周。“

  ？？？

  叶修一怔，问道：“那你姓什么？？”

  周泽楷：“周泽。”

  叶修：“？？？？”

  周泽楷：“我复姓。楷是我的名字。”

  梦里的周泽楷说这话认真到不要不要的，叶修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个，但是整个人都混乱了。

  叶修满头问号：“你和我说这个干什么？”

  周泽楷：“……前辈。”

  叶修：“啊？”

  周泽楷：“改姓么？”

  叶修突然惊醒，被被子捂出了一身汗。

  他脑袋依旧有些疼，不知道是发烧烧的，还是被梦吓得。他缓缓平静着呼吸，闭着眼睛放空思想，想把刚才做的诡异梦境都忘掉。

  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时间了，他睡了多久也不清楚。一没钟表二没手机的。

  但是好像天还没完全亮的样子，那就干脆再睡一会儿吧。

  叶修放缓思绪，转了个身面朝墙，努力试图再睡着。

  突然，储藏间的门被敲响了。

  叶修以为是方锐担心他，回头来看了。心想这点心，什么时候这么热心了，应声道：“进来。”

  网吧门一直是开的，他的储藏间也没锁。来人推开门，叶修闭着眼听他走到床边，心想方锐可能想看看自己死没死。

  然后，一只温热的手就突然贴上了他的额头。

  叶修突然一惊，探着身子抬起头来，看到来人更吃惊了：“小周？”

  周泽楷收回手：“还是烫。”

  叶修惊讶到头疼都忘记了：“你……你怎么来了？”

  周泽楷：“我家有药。”说着，提起自己手里的塑料袋，给叶修看了一下。

  ？？？

  叶修好半天心里的话说不出来，千万个疑问里，只挑了一个问道：“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？”

  周泽楷理所当然：“报纸上，看到过。”

  ……没错。当时报纸确实报道过，自己离开嘉世以后收到了不公正的待遇。当网管，住狗窝。还请了其他几位职业选手发表了看法。但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？谁会记得报纸上随意刊登的一张图片？

  周泽楷把他按着睡下去，捻好被子拿了个枕头垫高了一些脖子。拿起他床头的热水壶，倒了一杯热水，扳了两片药递给他。

  他做这一切随性而顺手，无比理所当然。叶修看着他手心里的药片，愣了半晌才伸手接过，就着热水把感冒药吃了。

  叶修：“谢……”

  周泽楷用热水冲了一包感冒灵，把温热的药塞进他手里，用眼神示意他喝下去。

  叶修：“谢谢你。小周。真是麻烦你了。”

  周泽楷眼神有些柔软：“对我，不用。”

  叶修把药喝了，感觉全身都温暖了起来，身体因为高热而带来的刺痛稍微缓解了一些。 

  看着叶修重新躺下去，周泽楷找了张椅子，坐在他身边，似乎要守着他的样子。

  叶修看着他，突然感觉莫名其妙，又有些感动：“你是怎么来的？”

  上海到杭州没有飞机，这个时候也不存在高铁的可能性。大年初一，他上哪儿去订的票？

  周泽楷：“开车。”走的国道。

  叶修一阵，不可置信：“开车？开了多久？”

  周泽楷沉思了几秒，他一路赶来心里只有叶修，真没太注意时间：“三个……小时？”

  其实是四个半小时整，如今已经是凌晨。他没有算进城的时间，以及雪天路滑的危险。他只感觉想快一点到那个人身边，越快越好。

  叶修感觉，开车那么久只为了给自己送个药。是周泽楷人太好么？还是有别的原因。

  叶修笑了一声，随口说了些别的：“会开车真好。我都没有考驾照。”

  周泽楷坐在那里，厚外套上有些湿，颜色深了几块，大概是进来的时候落上的雪融化了。他穿着一件奶白色的高领毛衣，显得下巴和脖子的曲线特别修长优美。听叶修这么说，周泽楷只温柔一笑即逝道：“我会开车。以后……想去哪，可以告诉我。”

  叶修没听懂这话的意思。他头陷在柔软的枕头里，看坐在椅子上的周泽楷也是微笑：“会做饭，会开车。你真好，你还会什么？”

  还会一直喜欢你。

  周泽楷不说话了，在叶修看来似乎在思考。眼前的男人真是个很完美的人，长相百里挑一，身材也好，为人可靠又待人真诚。的确是个值得交心的好朋友。

  叶修道：“怎么不说话了？你如果不和我聊天，我就睡不着了。”

  他不知道，他此时生病，声音其实是有些沙哑的。

  周泽楷听了，觉得像是磨在了自己心尖上。他将凳子搬近了一些。就在叶修以为他俩要靠近聊天的时候，周泽楷伸出手，露出一小截漂亮的手腕，把温热的手掌轻轻盖在了他的眼睛上。

  那一瞬间，叶修突然就感觉到自己心里有东西猛地烧起来了。

  像是被春阳融化了冬雪，像是被煦风吹响了风铃。那一刻动摇的心融化了一角，偷偷流进了五脏六腑。

  周泽楷垂眸，像是在哄小孩：“睡吧。我在这里。”

  叶修耳尖有点红。他深呼吸一口气，似乎能闻到周泽楷袖口传来的味道。那就像是风吹过新雪一般干净清新。等他把呼吸慢慢拉长，发烧烧却了体力，居然真的陷入了困倦之中。

  周泽楷看着呼吸悠长睡着的叶修，感觉有一些东西要满出来了。他有些不舍得把手收回，只贴在他额头上，感受那里不同寻常的热度。最后伸出手，触碰了一下他的发梢。

  周泽楷看着自己的手，若有所思，小声道：“前辈。”

  叶修睡着了，没听见他说什么。

  周泽楷：“我……”

  随后，他轻轻叹了一口气，把后面几个字咽下去了。

  叶修装睡了一会儿，什么也没听到，心里有些无奈又有些空，最后真的放松下心睡着了。刚才周泽楷摸他头发的时候，实在让他心跳乱的有些失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