陈情

8

  今天周泽楷心情不好，平时就不爱说话，现在更加面若冰霜了。可是他没能冷多久，一例重伤病患就送进了医院里。病人血型有登记，血库已经提前配对好。只是伤口很深，需要缝合再输血。

  医生们快速往手术室内救死扶伤，等到急救灯熄灭以后，已经是许久以后了。

  周泽楷出手术室的时候都松了口气，感觉从死神手里抢了人回来。

  病人还需要在重症监护室内呆一段时间，等到生命特征平稳了，才能够移到普通病房。

  周泽楷看到病人躺在无菌病房里，安排好轮班的护士以后，才打算暂时去休息一下。护士看他有些累了，从口袋里拿了几个椰子糖，递过去：“周医生辛苦了。还没吃饭吧，别低血糖了。”

  周泽楷点头道谢，接过糖剥开糖纸往嘴里塞了一个。椰奶的浓香从舌尖溢出来

  他走过一个转角，发现一个人正靠着墙在那里默不作声的发呆。

  周泽楷看到叶修，才回想到自己早上还在生他的气。干脆接着气敷敷，哼，不理他。

  他经过的时候，叶修突然道：“多谢。谢谢你救我同事。”

  周泽楷停了脚步，舌尖的椰子糖滚过一圈，让左边腮帮子微微有些鼓起来。

  周泽楷冷淡道：“本职工作。”

  叶修：“对不起。”

  周泽楷一愣，心想叶修认错态度这么好，这么快意识到自己哪里错了？他问：“为什么？”

  “早上……我不该放下你走掉的。”叶修叹口气，“情况紧急，当然，你也很重要。以后我依旧会天天去接送你的，反正油费可以报销，薅社会主义羊毛……”

  周泽楷：“……”

  叶修很认真向社会主义人民群众道歉：“我知道你在生我气，对不起，小周，我错了……”

  周泽楷嘴里咔擦一声，把椰子糖咬碎了。他把糖吃了，声音平静道：“我不是，气这个。”

  叶修：“啊？那你为什么生我气啊？”

  周泽楷闭了一下眼睛，睁开后没和他对视，抬眼看医院走廊的灯：“我以为你……”

  叶修：“啊？”

  周泽楷没和他绕圈子，直接心平气和跟他把问题摊开来，放在太阳底下说清楚：“我以为，你喜欢我。”

  叶修愣了，啊？

  周泽楷看他这个样子，说完就要走掉：“……太过分了。”

  叶修立刻抓着他道：“诶，等一下？我哪里过分了？”

  周泽楷一字一顿：“你知道，我每天，多想你么？”

  他本来还猜测叶修可能喜欢他，还在考虑要不要接受他。一边犹豫，一边又想要继续观察一下这个人的人品。毕竟嘛，两个人年纪都不小了，这要是一口答应下来，以后还不是得奔着结婚去？这可是人生大事！结果看他这副模样，搞得自己和自作多情似得。

  叶修老脸一红，目瞪口呆看他半天：“你……干嘛突然告白啊……弄得我心里一跳一跳的……”

  周泽楷把手抽离，那一瞬间，叶修一个alpha惊讶于这个omega惊人的力量。他被轻而易举的用力甩开了，那一下子像是把他给甩醒了。

  从目睹同事生死一线，再到自己生死一线救出人，却又被人指责多管闲事，其实叶修整个心都是凉的、木的。虽然他看起来总是云淡风轻，但是却是那种天塌下来喜欢把一切默默扛的人。

  周泽楷的背影在冰冷的灯光下，清晰又明亮。他后颈带着个黑色的项圈，暴露出来的一截皮肤却白得像是被天使亲吻过的雪珍珠。看得人心里，真的又舒服顺心又酥麻痒痒。

  叶修想，世态炎凉，人情冷漠，物欲横流。只剩下这个周泽楷，还算有几分暖度。

  叶修在不可大声喧哗的医院走廊，高声道：“喂？谁说我不喜欢你了！”

  周泽楷脚步一僵，回头看他一眼：“骗子。”

  叶修笑了，他堂堂一个警察和土匪一样，简直坏死了。他嚣张道：“我哪儿骗你了？你怎么知道我骗你啊？饭可以乱吃，话不能乱讲啊周医生。难道你有我不喜欢你的证据么？”

  周泽楷立刻转身，向他走过来。还没来得及搞清楚状况，周医生就和给病人看牙似得，抬起叶修的下巴低头亲吻了上去。

  叶修瞪大了眼睛，好半天脑子里就一个想法。

  ——这、这难道就是传说中omega的味道么？好、好甜啊。

  单身了快将近三十年的男Alpha，从小到大连omega的小手都没牵过。面对这样姿容貌美又偏偏眼瘸的Omega，都不知道自己撞的哪门子运气。

  椰子奶糖甜蜜蜜的味道在唇齿间翻滚，叶修根本没有经验，也不知道如何回吻如何反应。他根本不知道咋接吻，下意识想去抱着周泽楷的腰，结果还没抱住呢，那边就松开了。

  叶修：？

  ……周泽楷感觉自己在亲一截木头。

  周泽楷有些失望，又有些看透：“你不喜欢我。”

  天啊，魂都要被你给弄走了。还说喜不喜欢的。叶修捂着嘴，天上掉馅饼么，这世上居然会有漂亮美O投怀送抱？叶修感觉自己有些精神不稳，恍若活在梦里。他差点笑出声。

  叶修道：“没有，我只是不擅长，毕竟你是第一个和我……”

  周泽楷竖起耳朵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看。

  叶修要笑不要拼命忍着，周泽楷看他半天都说不出话来，皱眉不开心了，生气，走了。

  叶修好半天没人了才知道要离开。回警局的路上，开车都开得轻飘飘的，整个人美得冒泡儿，到办公室的时候，整个局里的弟兄们都看得出叶警官有多开心。

  他推开处里的大门，魏琛坐在沙发上闻着烟过干瘾，现在有个小朋友，不能放肆让人吸二手烟。他看到有叶修走进来，奇怪道：“干嘛，吃春药了么你？”

  那可是吃了比春药还要烈许多的东西啊。叶修想。

  他到现在为止嘴里都甜滋滋的，感觉又饿又馋。于是叶警官叼了根烟也不点着，踢了一下沙发脚：“借钱！”

  魏琛顿时吹胡子瞪眼：“没钱！”

  “………”

  叶修义正严辞：“为什么会没钱？你个三十好几的公务员了，口袋里还没有一分钱，你给我好好反思反思。吃喝铺张浪费，嫖赌属于犯法。你钱用到哪里去了？你的党性呢？你的觉悟呢？你的社会主义为人民服务的公仆心呢？给我立刻写检查去！”

  “我怎么就浪费犯法了！谁不要吃喝了，我一个大男人要是遇到喜欢的女朋友，牵个手看电影还得给你打报告是么？”

  叶修看他一眼：“你还能有女朋友？”

  魏琛：“我没有难道你有啊？”

  叶修：“没有还不能追么？少废话，借我点钱，下个月发了工资还你。”

  一边的唐女警手里提着一些市场缴获的违禁盗版书经过，看着面前这俩扯皮的光棍笑了一下，柔声道：“叶修，如果月底了没钱了可以问我借的。”

  唐女警家大业大，借点钱自然不在话下，以前有次叶修和她打赌还赢过一个月的烟钱。叶修摇头：“没事儿，我就专榨这老匹夫。他之前走运中了个彩票，荷包可丰厚呢。”

  魏琛：“叶修你他妈的！”

  唐柔乐于是呵呵一笑，提着那些盗版书也不嫌重，去自己单位上登记了。叶修瞟了一眼，发现打头一本是一本盗印的日本小说，《关于莉莉周的一切》。

  那本书他上学时候看过，好像是讲疼痛青春的。如今内容具体是什么已经差不多忘得一干二净，却还是让他无意识多瞟了几眼封面。